景德镇 | nai：观察、捕捉日常，是我的乐趣来源
前段时间看你发了2020作品合辑，好多朋友在转。
是的，2020就发了一次订阅号……
里面很多画，原来都是2020画的，我总感觉很早之前就看到了。
2020跨度好大呀，可能是因为疫情，时间感特别混乱，我也有这种错觉。之前有幅画，是春天，4月画的，那会有个朋友说这张你帮我留一下，后来碰见他他也没说什么，我觉得他可能不太想要了，因为当时我觉得已经是第二年了，就没帮他留，展览的时候带过去卖掉了，还是他朋友买的，他就发现了……很尴尬，我搞错时间了。很多画我也以为是更早之前的，一幅幅看标注的时间，才发现其实都是2020的。不出门的时间太久，感觉就跟过了2年一样。
“格子”
/ 470mm×370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 / 2020
“两只虾”
/ 173mm×135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 / 2020
“一盆橘子”
/ 267mm×308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 / 2020
一般什么状态下会想要画一点东西？
什么情况下都可能有，但有个大前提是要精力充沛。有时你脑海中有一个画面，但被其他琐事占据，没有大块的精力去落地，就会暂时搁置或者就这么过去了。先有精力值，再有期待看到它的心情，如果没有的话也不会画，不然就有点奇怪，像做作业。一旦变成我的职业是画画，我今天就要画画，这种状态出来的东西都有点牵强。
你的画里很多都是生活中很微小的事物，比如一根发带，一副手套，你是一直都很关注这些微小的事物吗？
我小时候对一些东西就是很在意。比如小学做手工，捡片叶子，把叶子夹在书里让它变得扁扁平平的，再夹到塑料片里，密封好，我会觉得这个事情挺重要的，不仅仅是在做手工，会特别在意是用哪一片叶子，怎么个夹法。小时候捡石头，各种各样的形状，放在抽屉里，感觉自己在抽屉里养了很多小宠物。石头都有不同的形状，可能这个石头像一个肖像，就把它虚拟成一个人物。还有以前小学比较破，墙上是涂了绿漆的那种，不停地掉漆，就跟同桌一起讨论，这块掉的地方像什么，那块掉的像什么……我好像一直是很在意这些的，倒不是忽然一下子转变的。
“石”
/ 173mm×135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、铅笔 / 2020
“有蓝色宝石的剪刀”
/ 235mm×185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 / 2020
“摇头扇”
/ 285mm×214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、银色笔 / 2020
“烟、火机”
/ 185mm×105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 / 2020
那你是对这些小物件着迷，还是迷恋小时候的那种心境和状态？
你不提的话，我都忘了小时候也这样。那个时候我觉得也是因为独处，小时候因为各种原因，上学的地方是住在亲戚家，就会有很多时间选择独处，独处就会观察、思考，如此反复。可能就养成了这种喜欢看看看的习惯，所以到了陶瓷这块，就算我不会去做，我也会去看，因为那个信息量很大嘛，比如一只杯子：(听听nai的“观察语录”）
有时也不一定是特别特别喜欢这个杯子我就买，可能只是一个小细节打动我，或者就是想观察，看看，出于这个想法去买。我看很多东西都是类似的视角，是我一大半的乐趣来源。
像你画的小动物，很多姿态都很特别，有着独特的观看视角。
我大多数时候也不是想画很特别的东西，刚开始可能尝试过。觉得它很特别，就画，但这个东西本身就很特别了，你再去画它，别人看的话就觉得，哇这个东西好特别，而不是画很特别。我后来发现这个对我来说不是很有意思，后面就会避开。现在更喜欢选择一些普通的东西，可能会有一瞬间它的组合或状态，是我特别在意的，就会去捕捉那些，形成新的画面。
“那只狗”
/ 105mm×140mm×3张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 / 2020
“陌生狗”
/ 169mm×150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、彩铅 / 2020
“我的狗”
/ 175mm×168mm / 中国画颜料、宣纸、彩铅、墨 / 2020
所以这些画也都是经过细密地构思的，尽管它看起来那么随性自在。
这个细密是，我很确定这个“点”是我特别期待的，然后到此为止，变成画的时候也是这个心态，这个“点”到了，就可以收了。有一次画画，那个“点”脱失了，印象很深刻，就是我本来期待着一种状态，结果画的时候，被东西本身牵着鼻子走了，其实写实是很容易的，本来什么样子就变成什么样子，然后我就跟着实物走，不停地画细节，画满了细节，最后发现不是我的那个“点”了，就变成了写实。因为我的手感倾向在那里，我的写实和很严肃的写实也是不一样的，但在我的区间里，我能很明确地感知到我被实物牵着鼻子走的失败的状态。那个画我一直留着，看到它就会让自己警醒一下。
就是这张画----nai把它夹在一叠作品中，每次翻到，就警醒一下。
景德镇的生活，对你的创作有哪些具体的影响吗？
肯定有，我最开始的画风不是这样的，虽然有这个倾向。回看5年前的画，我觉得有一种“习作感”。假设一个小学生把作业完成了，她觉得今天很充实，但这个充实感脱离了老师和被要求后，就变得很缥缈，会变成一种习惯，被要求的习惯，类比到我身上，就是我觉得不能让画画脱离自己，至少要保持一直画画的状态，像是自己给自己虚拟了一个作业任务。虽然我确实没有让自己脱离绘画，但是现在回看就是有一种习作感吧。内在的出发点不够强。
那时候，处在准备辞职的状态中，一天工作8小时，精力值都消耗了一大半，觉得自己没有完整的时间去体验其他的事情。辞职后，独处时间变得非常多。身边的人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，氛围很好。独处，让自己花大量的时间去体验一些事情，一件一件完成。这和上班时一直被要求，一直处于琐碎事务中的状态是不一样的。状态变化了，绘画自然也就变了，现在画画是出于一种内在的需求与渴盼，而不是觉得不画画我就不充实了。
当年的日常习作
nai在上海工作时，会随身带着相同尺寸的纸片，以督促自己要一直保持画画的状态。
那时可能是有一种虚假的充实感，给自己安慰，会觉自己没有浪费时间。
对，现在觉得时间是可以被浪费的。看你怎么去浪费了，我三个月“无所作为”也没关系的。以前觉得一周过去了什么都没干，心里好慌，现在不会，现在什么都不做，持续一段时间，觉得这也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，不会因此觉得好空虚，因为对于“充实”有了新的理解和设定。
这种改变就是从搬到景德镇之后开始的吧？
是的，搬到景德镇后，跟自己有大量的时间独处。独处时间多了，自然而然地，很多东西就会往内在的方向走。因为很多事情都是你可以自主选择的，比如我今天做了一个决定，之后一个月都要在上面花时间，做完后发现这件事不是让你很开心，那之后就不会选择再做这个，然后调整，不停地调整。到现在我觉得生活都是一直在调整的，有时我也期待能有一些事情发生，改变生活节奏。
工作室里的角落和物件
你是以绘画为主要创作方式，为什么要留在景德镇？
我在这待了5年了，没来之前就很熟悉，这里有很多我的朋友，创作氛围也好，再加上我本身就是学陶艺的和之前在乐天工作的关系，所以决定要做一个工作室的时候，就锁定这里了。本来是想以陶瓷为主，画画为辅，结果处处碰壁。虽然我是陶艺专业，但我们学校的陶艺氛围不是特别浓，以及自己的比较差的自律性，之前没有花费大量的时间训练过技术，做的东西都是规避高难度工艺，自己找一些新的小方法（另辟蹊径），最后就发现，局限性很大。其实不用跟技术有仇，灵活掌握了，怎么使用都可以。绘画也是同样的，有的人看到一幅画会感慨：哇，超写实！紧接着就会说：但光有技术……实际上，换个角度讲，超写实也很酷炫啊，看你怎么用吧。
技术成熟了会让你在创作上更自由。
对，你掌握后可以选择在任何阶段停止使用，如果你没有掌握，你都触碰不到，只能开个小道凑合，那个小道又不可能像现成的技术一样可以让你很快地吸收，羊肠小道估计也就那么短。所以我现在做陶瓷很简单，没有很多负担，就是训练自己，让自己的手和大脑能尽量保持同步。
《掏空的盒子》
目前绘画和陶瓷创作的比重是怎样的？
画画占的分量比较大，不是指时间分量，是发布分量，微博微信一类的。单从画一幅画的时间来看，其实不多，但把最近的东西都凝聚到脑海中形成画面，是需要一整个周期的。生活是什么样，画就是什么样。生活变化了，画也会随之变化。
做陶瓷的话，因为之前学习和工作的关系，我一直就在这个圈里，有时看到大家的成品，就会幻想和逆推其中的步骤，假想自己会在哪个过程很兴奋。比如拉好坯，做了一堆杯子的“耳朵”，把“耳朵”粘上去，排成一排的时候就是我幸福指数超标的时刻。乍一看很相似的马克杯，不同的人做是不一样，不是指外形，而是气场不一样。作者的气场会通过杯子渗透出来。一开始我觉得别人做的很好，我做的很差，想想还是不要做了，后来意识到，其实做的好不好不是重点，而是你一直在做，你把自己的东西留在了上面，这个事情就是完成了。整个过程就变得很有意思了。我不是很擅长做陶瓷，尤其是器皿。就是硬着头皮去做，现在很多工艺上的困难和瑕疵率都没完全解决，但也在朝着我期待的方向前进了。觉得通过自己的双手可以创造更多可能性了。
👀
为什么叫nai?
最开始是“奶奶”那个意思的倾向，但不是慈祥温和，是有种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还怕什么，无所畏惧的心态，开始是作为网络昵称，xx奶奶这样，后面大家都这么叫了，就深思熟虑了一下，简化成nai了。
采访/编辑 Jasmine 设计 Tian
图片 nai & Tia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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